close

〈第十一章〉

 

「今日和長公主見面後,故兒可有答應婚事?」藍持大將軍,也就是藍故的爹,溫和地看著和他並行入府的藍夫人,希望能從夫人那裏聽到好消息,雖然這門親事到底還是他們藍家高攀了,因為若是故兒也身為將軍,到還算能配的上長公主,然而他甚至也沒個一官半職的,只是有個琴藝無雙的美名罷了。

 

藍夫人面有難色地低了頭,擰著柳眉道:「這……故兒他才年十五……,且又自由慣了,怕是不會答應。」唉……只是故兒不答應又能如何呢,長公主都向皇上提起婚事了。

 

聽到藍故如此不懂得把握機會,不趁此覓個官職,替藍家鞏固在朝廷中地位,藍持按耐住心中的不悅,停下腳步對著緩緩跟在後頭得齊管家道:「

齊忠,叫少爺明日申時來見我,你也藉此幫我勸他,曉以大意!」

「是,將軍,齊忠會盡力。」

 

「唉,故兒怎麼就不能明白為父的用心呢?」

藍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

 

儘管藍夫人很想幫他的兒子說話,一來,真的是齊大非偶,她的兒子雖名響四國,不論長相還是才氣都是無庸置疑、天下人所欽慕的,但長公主的地位實在太過崇高,又為當今皇上最疼愛的公主,怕會給故兒不少壓力,也讓藍家的勢力太盛,又是皇親又是將軍世家,二來,她向來都順著她的兒子,從來不會逼他為不欲為之事,她那麼了解他,又何嘗不知他的不願呢?她又何嘗希望看到兒子因為娶了他不喜歡的人而不快?

 

然而藍夫人終究沒有開口反駁藍持,只是默默地跟隨著他,跟隨著命運指引的道路。

 

這時有些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曄思剛好迎著他們而來,她無神地看著她的腳尖走啊走,沒有看到前方路上有三個人,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藍夫人,藍夫人也因為沒注意到而驚慌地叫喊倒地。

 

「啊------------」

 

「夫人(藍夫人)-------」

 

「對不起,您沒事吧!我……」

 

意識到自己撞倒人後,曄思連忙將她撞倒的人扶起,不過奇怪的是,當她們眼神一交會時,那個人的眼神從方才驚嚇轉成了震驚最後轉為恐懼,她的手也從剛剛的虛弱地倚靠,變成無意識地用力握緊,好像她們是以前認識的一樣……

 

好像她們以前是認識的的一樣?

好像她們以前是認識的的一樣?

好像……

 

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下意識轉過頭撇了看起來在旁有些焦急的魁武男子一眼,曄思驚恐地轉回低了頭,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怎麼辦……

 

「蠢婢!撞到了將軍夫人還愣在那裏幹做什麼,還不趕快去請府裡的大夫!」

 

聽到一道宏亮有些熟悉的吼叫聲傳到耳膜後,背後感覺被用力地踢了一記,她整個人有些不穩底往前奔去,在她挨著重擊奔離的同時,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隻伸出來的手掌懸在她剛剛所在的空中,然後慢慢帶著有些遲疑的放了下來……

 

儘管聲音很微弱,曄思還是聽到了一個近乎呢喃的呼叫。

 

「媚兒,是你嗎?……」

 

南宮媚,上雁解憂公主,前晉國太子妃,大晉光和二年逝,得年十七。

 

 

〈第十二章〉

 

「思兒,你的背……你沒事吧?義父來看看你……」

齊管家踟躕於曄思掩住的房門口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

 

曄思聞聲後便從圓几抬起頭,臉色有些蒼白地打開了門。

她淡淡地一笑,看著義父擔憂的臉,道:「

義父,曄思沒事,是曄思糊塗了,曄思本來是可以避免撞到藍夫人的。」

 

還有出現在不該出現的人面前,是她的錯……

 

「思兒明白就好,義父是有苦衷的……義父……」

 

看到齊忠欲言又止、眼神複雜的樣子,曄思壓抑心中的不安,體貼地問:「

義父可有話對曄思說?放心告訴曄思吧!」

 

該來的還是要來啊,逃避也不能改變,不是嗎?

 

聽到曄思如此善解人意,齊忠很是為難地又是不捨道:「

雖然僅僅只是一瞥,我想思兒你也清楚將軍還是發現到你了,都快二十年了,還是忘懷不了你的親娘。這將軍府怕是無法再讓你待下去了……不僅僅只是義父的請求,藍夫人也是希望妳……消失在將軍府,你也看過夫人她恐懼的眼神了吧,夫人這些年好不容易慢慢地撫平了將軍的傷口,就是不想讓他再想起那段回憶,不要再內疚……」

 

「那…義父,思兒該何去何從呢?」

她好迷惘,她沒有任何去處,她什麼也沒有阿,娘親在她出生的時候就死了,陪她長大的婆子也不知道回到哪裡了,她所有的一切都在將軍府阿,而且這裡還有一個人……

 

看到平時在他面前總是歡笑的曄思此刻卻染上憂愁不安,齊忠很是無可奈何,卻只能狠下心地道:「思兒,要怪就怪義父吧,這樣義父心裡也比較好受一點。看見思兒這樣什麼都不怨不恨的樣子,義父……唉,罷了,義父幫你找了兩個去處,這樣你才會遠離幽州。」

 

「第一,義父幫你尋個好人家,就此嫁離幽州做商人婦,雖然還是委屈了你的身分,但總是衣食不虞,可保一生無憂,幸福安康,至於第二個去處……唉…就是和義父的女兒季兒一起到宮裡當丫環,那丫頭一心想要飛上枝頭,妄想憑著殊色成為鳳凰,不斷地跟義父苦苦哀求,要是有你替我照料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義父從來不希望你受任何苦,更何況還是進宮去服侍人家,你的命運不該如此阿。」

 

聞罷,並沒有想太久,曄思就立刻對著齊忠跪下,字字清楚地道:「

思兒不願過著仰人鼻息的日子,願自食其力,望義父成全!」

 

京城總是離幽州近阿,至少她在宮中說不定還能聽見藍故的消息,聽見他成婚,聽見他孩子出世……

 

「快起來,義父哪受的了思兒這一拜。」

齊忠慌忙地將跪在地上的曄思扶起,眼神很是心疼。

 

曄思努力地扯開笑容,連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

「思兒也是想謝謝義父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罷了,若沒有義父當初的收容,思兒不知還能否長至成人,只是想問一下義父,思兒還剩多少時間能待在將軍府呢,我還想和許多親近的人道別呢!如果沒發生這件事的話,思兒還以為往後的日子就是和這些人這樣過下去了……只嘆當初為什麼沒有好好珍惜。」

 

「最遲兩日後便要啟程。」

 

看著義父仍然為難的表情,她嘆了一聲。

 

「義父,你沒有任何義務養育我,所以請您放心,也相信思兒能夠活得很好,也可就當作我從未來來過。」

 

眼神深遠地移向還是那麼美麗的桐花林,她心裡想,那她呢,她真的可以當作她從未來過嗎?

 

〈第十三章〉

 

亥時,一名紅衣少女手一提氣,衣帶翩翩地飛躍了一堵又高又厚的牆,然而在跨越的過程她突然感到背後傳來一陣劇痛,一個不穩,她失去了平衡感,在就要步上如落花墜樓人綠珠一樣的命運時,她看到了一雙溫柔熟悉的眼睛在注視著她,他抬著頭舉出了精壯卻有力的臂膀,像是在說「放心,我會接住你的。」,那一刻,剎那的剎那,她笑了,笑的滿足,笑的傾城,少女伸開雙手,迎接著男子的懷抱。

 

她不是綠珠,不是墜樓人,石崇沒有能力保護綠珠,但她是曄思,她有一個藍故。

 

當紅衣少女撲向白衣男子的懷裡時,她將他緊緊相擁,白衣男子心中頓時被什麼填滿一樣,他寵溺地摸著她背上宛若絲綢般柔順的墨髮,如清泉流過溪石般一笑道:「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曄思癟了癟嘴,不回答,繼續靠在藍故的胸口。

 

「今天怎麼早來了呢?現在才初亥呢。可是等不及了?」

 

「你呢?不是子時嗎,怎麼那麼早就在等我哇?」

她調侃回去,氣呼呼地賴在他身上,眷戀地感受他獨特清新的味道,無論他怎麼試著推開她,她都死命地抱住,滿臉無奈的藍故只好順著她,繼續允許她像八爪章魚般纏著他。

 

他想像此刻懷中的她得意的表情,眼神柔和地道:「

一直都是提早在這等你,怕你早來了尋不到我,又會生氣,這不,才剛好接住了你。」

 

聞言,曄思有些感動,卻只是哼了一聲,咕噥著她哪有那樣愛生氣。

 

咦?不過她是貌似現在是在發脾氣?這才不是不是!!!

 

看著她的言行不一致,又是心虛地甩著頭,藍故無可奈何地搖頭,不經意地提起:「聽慕與說,你昨天拿著蜜餅去西堤找我了,是嗎?」

 

「是阿,可是我在西堤來來回回、跑來跑去尋了好久,還是找不著你呢!哼,不知道你這個宇宙超級無敵風騷男又跑去哪招惹姑娘了,於是阿,小女子肚子一餓,決定連一塊屑屑也不留給你,全、部、都、被、我、吃、掉、了。」

她從藍故懷裡抬起頭,燦爛無比地笑著,就連眼睛也充滿了笑意,彷彿發生了什麼快樂的事般。

 

這時,藍故突然目光炯炯地看著她,眼神充滿了認真,推開了有些不明所以發楞的曄思。

 

「诶,你幹嘛?」

 

「曄思,你可有聽過元稹《離思》?

 

她狐疑地點了頭,看著面前的他念了第一句:「

曾經滄海難爲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欸,現在幽州風騷男是從彈琴轉性愛上了吟詩嗎?我的天!

「取次花叢懶回顧?」

 

看著她皺著眉的掙扎糾結的表情,藍故一笑,注視著她唸完最後一句,唇瓣合閉,宛若花開。

「半緣修道半緣君。」

 

「你要說什麼……」是從現在開始以後每五天改作聽你吟詩賞月嗎……?

 

「沒什麼,你願意答應我嗎?」

 

「诶,好啊!」

诶,等等!她答應了什麼啊~

緊張地抓著一臉無辜卻像是一心腸皆滿是壞水的藍故的衣袖,她咬著下唇等待他的下文,期待著什麼。

 

「答應我……」藍故故意地停頓了半會,讓曄思提心跳膽的,才又道:「

答應我以後不要把蜜餅一個人吃掉,會發胖的!」

 

「你……你這個渾蛋風騷男,涸~有夠可惡……」

她掩住心底失望,面有怒色地向藍故垂了一拳,抱起手不理會他。

 

而藍故只是從他的懷裡拿出了一條桐花齊放的手鍊,細心地繫上曄思纖細而嫩白的手腕。

 

她這才滿意地舉起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欣賞,喜悅地在含笑不語的藍故面前跳了跳,道:「這不是你那天親手畫的圖的手鍊嗎,還藏著不給我看呢,原來是要送我阿。」

 

「你果然是送對人了,這條手鍊被我襯得更美麗了呢……嘻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良久,突然靈光一閃,她轉過眼神掃過他,嘟著嘴道:「誒,是說如果我剛剛拒絕你,你就不送我惹?」

 

藍故垂目看著她,爽快地笑道:「是阿!不錯。」

 

「那那……那這樣你要給誰?」

她閃著水汪汪的大眼,一副防備地望著他,深怕他後悔要回手鍊。

 

這條手鍊被她襯的那麼美,其他人怎麼比她更夠配的上桐花齊放呢?

 

藍故挑著眉,聳了個肩理所當然地道:「

當然是留給我的娘子阿。」

 

「阿~跟你說,已、經、來、不、及、了!!哼,這個呢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我要走了!」

 

說罷,忍著幸福又絕望的淚水,她裝作賭氣的樣子轉身飛回她的院子,藍故也就不疑有它,寵溺地看著她的背影。

 

不過,是真的…要走了阿……藍故在以後的日子,你可會想起我?是否多年後,你依然如故的溫柔?

 

儘管那樣的溫柔,只是讓她更傷心罷了。

 

〈第十四章〉

 

離開她的院子前,曄思在圓几上留了一封信,是留給藍故的,她必須不告而別,靜悄悄地離去。

 

她很是心疼地望著已凋謝枯萎的桐花林,不復當初如白雪紛飛的模樣,只是萎墜泥濘,一片狼藉。

 

這片桐花林在她走後應該就沒人照顧了吧……

 

「思兒~」

這時有個身穿鵝黃色衣裙約及笄之年的女子,宛若蝶蜂亂舞奔至她的面前,打斷了她哀傷的沉思。

 

「季兒,可是要出發了?」

 

「是阿!思兒你人真好,要不是你陪我啊,我那個頑固爹才不會那麼快答應我去宮裡呢!我想等到他終於答應我時,姑娘我早就年老色衰拉,這樣是怎麼魅惑君心!你說是吧是吧~」

齊季兒笑得一臉燦爛,眉眼都彎彎地如月牙,然而她的喜悅期待卻怎麼也無法感染到曄思,她只是勉為其難地微笑。

 

齊季兒一看到齊忠向她們走來,馬上識時務地抿起嘴眼神飄忽,不再多言。

 

「季兒、思兒,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衣物都有帶夠嗎?銀兩珠寶也要多帶,宮裡的人啊……」

齊忠擔憂地看著包袱有些乾扁的兩人撈叨,不過齊季兒很是不以為意的插嘴反駁。

 

「爹爹,宮中哪能讓我們愛穿什麼就穿什麼啊,還有阿,穿金戴銀的去當ㄚ鬟,別人還以為你是來被人服侍的阿……」雖然之後可能是她被服侍罵……

 

齊忠瞪了齊季兒一眼,便不理會她逕自和薛曄思耳提面命,季兒只好把一臉無奈地把未講完的話吞進肚子裡。

 

「思兒,季兒生性單純,不諳人心險惡,義父怕她在宮裡招惹人麼貴人,惹來殺身之禍,還望思兒多照顧、多看著她!」

 

「義父,思兒會的。我們走後,義父也要多保重。」

 

齊忠欣慰地看了曄思,在望向季兒時,眼神則瞬間變的惋惜無可奈何。

 

 

「唉,還有……」

 

「齊管家,車馬已在後門口等候多時,可以啟程了!」

一名小廝快步朝向他們而來,單手跪地做揖道。

 

聽到通報,門廊上的三人表情各異,各懷心思。一個興分莫名,一個神情複雜,一個是留戀地望著身後的院子最後一眼。

 

〈轎上〉

 

「思兒,你說我們在車上都待了三個時辰了,從大白天呢都變成了將近黃昏,從花兒盛開到了花兒凋謝,京城皇宮怎麼就這麼遠呢?」

齊季兒放下了已反反覆覆被掀起不知幾回的簾子,沒有生氣地眨著大眼望著靠在另一個小窗旁假寐的曄思。

 

「我也不知道幽州到京城還要多久呢,可是尋一個客棧過夜肯定是要的。」

 

季兒嘆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

美男們,等等思兒,思兒明兒就能和你們相會了……

 

「不過,思兒,你好像沒有很期待去皇宮耶,皇宮阿……建築各各是磅礡壯觀、金碧輝煌不說,重要的是皇子們各各都俊美無雙,瀟灑倜儻,要是夠幸運的話,能夠嫁給未來的皇帝當個小妾,未來阿,一旦登基,可就是美人、昭儀階級起跳呢!說有多富貴就有多富貴阿……所以,思兒阿,別怪季兒不夠朋友,沒有告訴你啊!幽州不是流行一句話,既來之,不但要安之,還要積極為之,所以阿,思兒打起精神來,好好地在皇宮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以此互相勉勵!」

 

曄思被她各種逗趣的動作逗笑,心裡頓時也有所領悟。

 

是阿!她怎麼能打算這樣死氣沉沉地過完這一生阿,她當初是多麼興份能夠來人間經歷各種喜怒哀樂,她桐花半仙怎麼能夠如此整天唉聲嘆氣呢……藍故終究不屬於她,她只是個來歷劫的小仙,歷劫三世後便從此和人間毫無瓜葛,而他有他命中注定要糾纏好幾世的愛人,她終究只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過客,一個不重要的配角……

 

〈第十五章〉

掖庭前,一大長列約百人的新進采女安靜地緩步而止,連一丁點聲響都沒有發出,個個都低頭溫順,面無表情,而站在掖庭門前等待他們的是一位正七品的蘇常侍和一位從七品的林良使,兩人大約花信之年,眉清目秀,前者著鵝黃袍天藍鑲邊曲裾藍裙,後者著鵝黃袍翠青鑲邊曲裾綠裙。

 

看到采女都已站定,蘇常侍向林良使點了頭,示意林良使可以開始了,林良使接到命令後,恭敬地低頭並將右手掌置於左肩後,便朝著采女們靠近了幾步道:「

各位新進的宮女,接下來的這幾一旬,我將是帶著你們學習宮規的林良使,林蝶,待會請每個采女一一向前來,程上刻著自己名子籍貫的木板,並主動稟報自己的長向,例如會泡茶、懂音律、擅舞蹈或是識字,這將會被記錄下來,作為十天後分配到哪種工作的依據,你們可都聽明白嗎?」

 

「奴婢明白。」

 

林良使聽見采女們的應聲後,滿意地走回掖庭門前的長几後座定,制式化地微笑伸出右手掌道:「明白了,就請站在第一位的采女上前來……還請未輪到的采女們肅靜。」

 

「奴婢名為韓流芳,汴州人,善舞、唱小曲。」

 

「奴婢叫做施瑤,臺州人,擅彈琵琶、略懂箏。」

 

「奴婢名為王皓,京城人,擅泡茶亦略識字讀書。」

 

… …

 

「奴婢喚為齊季兒,幽州人,略懂繪畫和下棋。」

齊季兒垂首恭敬地右掌摸左胸,有些緊張地道。

 

林蝶停下手中忙碌的筆桿,抬起頭來問道:「季兒畫的是哪種類型的畫?」

 

「回良使,是水墨畫。」

 

「知道了,下去吧,下一個。」

 

曄思聞言緩緩向前走至長几前,亦如其他采女般恭敬地向林蝶行禮,然而卻語出驚人地道:「

奴婢薛曄思,幽州人,什麼……都不會。」

 

聽到曄思坦蕩又不害臊地報上自己,其他還在等待的采女皆鄙視地噗哧一笑,但是在看到林良使掃過來嚴厲的眼神後,就嚇得馬上閉上嘴,低著頭恢復原來毫無生氣的表情。

 

「曄思,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時候,要是真的沒什麼才藝的話,可是會被分配到勞役類的工作。」

 

「回良使,奴婢真的什麼都不會……」

她睜著美眸可憐地望著林蝶,希望能讓相信她是真的沒有什麼長處,而不是刻意隱瞞或故作清高。

 

 

但其實她倒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會,她是桐花半仙,她能夠讓隨時讓桐花樹開,而無論時節氣候,但是這不是才藝吧,而且被認人誤認成什麼妖術,而自己成了什麼妖女可就糟了……

  

 

「知道了,下去吧。」

 

這個薛曄思看起來到是個美人胚子,不過真是可惜沒有特殊長才阿……

 

良使有些惋惜地搖了頭,又喚了下一個……

 

 

「進了宮,所要學的第一件事不是別的,就是辨尊卑。」

臉上依舊是機械式的表情,良使不緩不急地在站的直挺挺目無斜視采女們之間來回走動。

 

「見到皇上、太后、皇后等,皆須行大禮,大禮為闔目垂首,不敢目視,雙膝跪地,為之誠服,右掌撫左肩,以示效忠,見到妃嬪、昭儀、皇子公主等,行中禮,中禮為垂首,曲雙膝並右掌撫左肩,見到昭儀以下妃子和比自己高等級女官,只須行小禮,小禮為微垂首,微曲右膝,右掌撫左肩,見到同階級的,行常禮,右掌至於左腹即可。」

 

良使將每個禮皆一一示範,采女們也按照她的說明和示範反覆的練習幾次,而此時整個房間竟只有因起身或下跪而有的衣袖摩擦聲,並無其他聲響。

 

「各種禮皆不可混用,不可用錯對象。」

 

「女官自三品至從八品,分別為三品最高尚宫、四品尚宮、正五品尚司、從五品典侍、六品選侍、正七品常侍、從七品良使、正八品恭使和從八品長使,女官著鵝黃曲裾裙,各階有自己的屬色鑲邊,以示身分差異,宮女為又分兩階,采女及少使,采女為新進宮女,為最低階,兩者皆著桃粉素裙,唯少使鑲邊暗赭。」

 

「你們可都明白?」

 

采女們恭敬地向良使行了小禮,齊聲道:「回良使,明白了。」

 

「明白了就先下去用晚膳,早些歇息吧。」

 

「是。」

 

當曄思以為這勞累無聊的一天終於結束,林良使卻向她走來。

 

完了,是她剛才不認真,看到良使轉身就趁機偷懶、打哈欠的行為被發現了?她該不會要處罰她不能吃飯還是不能睡覺吧?

 

曄思看著越來越近的林蝶心理不斷的哀號,懊悔自己方才為什麼要混水摸魚。

 

「良使可有什麼事?」

 

哪知林良使只是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搖了頭就擦身而過了,留下了被看的一頭霧水的曄思。

 

這是……這是給她的警告嗎?

 

〈第十六章〉

 

受訓一旬後,來到了分配工作的時候了,說真的曄思很緊張,甚至還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麼不說她會種花呢,好歹她也是桐花半仙,這點讓每種花盛開飛舞的小事還難不倒她呢,當然是除了孤傲荷花梅花之外拉……

 

「你說,你說,我啊,王皓,會泡茶又識字的,等一下肯定就會被分到閒差!」

一名清秀高挑的女子有些驕傲得意地原處轉了一圈,另其他采女們很是羨慕,表面上一副恭喜的樣子,實際上暗自詛咒她被分去冷宮給吃失寵妃子泡茶。

 

不過齊季兒最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忍不住便很囂張的走到她面前:「

呦,我說姐姐阿,被分配到閒差可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是阿,皓姊姊這是拿著破布說香是吧!我們采女進宮無非是想有天能被皇族看上眼,要是有一天能夠……」

撇頭感覺到曄思傳過來的眼神,查覺到自己的失言,她甩了頭又道:「看來皓姐姐真是清心寡慾不忮不求的,到時候我們妹妹們要是飛上枝頭了,必定不會忘了姊姊您的人生遠大的追求,讓你繼續……為妹妹們泡茶,如何?」

 

說罷,大家都輕蔑地嗤之一笑,不再抱以羨慕的眼神。

 

「你……我到要看到你這個畫水墨畫的臭丫頭能怎麼飛上枝頭!哼!」

惱怒地甩了衣袖,王皓剁了腳欲走出房內眼不見眾采女為淨時,林良使剛好迎面而來。

 

林良使一看到王皓這氣急敗壞、面紅耳赤,沒有一絲規矩的樣子,眉頭一皺伸手阻攔她的去向:「

王采女請站回到位子上,待會還要宣布工作。」

 

「是,良使。」

向林蝶做了小禮,王皓就在眾人投射的各種表情下忿忿然地走回去。

 

「各位采女們,待會念到名子的請往前來領取自己的牌子,排上刻有將來的位階和工作內容,領完的采女們請至掖庭門外拿取少使衣著。注意,在這期間請勿大聲喧嘩,否則違者將逐出宮,永不得再入宮為宮女。」

 

「是,良使。」

 

一番素色嚴言後,林蝶開始叫喚每一個采女。

 

「韓流芳。」

 

「奴婢在。」

 

「韓少使,二皇子府職樂司司女。」

 

韓流芳聞言喜孜孜地一笑,恭敬地做完小禮,道:「是,良使。」

 

「下去吧。」

當她愉快起身後,還在等待的采女都向韓少使投以羨慕忌妒的表情,一顆心很是忐忑。

 

「王皓。」

 

「奴婢在。」

 

「王少使,和年宮宮女。」

 

和年宮,麗妃之宮,不過如其名,麗妃當年只憑著容美姿婉進宮,而毫無背景,如今已年老,容貌不復當時,君恩亦不復當初,和年宮不過是比冷宮好一點的處罷了。

 

「是,良使。」

聽到自己被分配到和年宮,王皓有些羞愧,領到命做個小禮就飛也似的逃走了。

 

看到王皓這個模樣,但礙於良使方才的警告,齊季兒只是撇著頭小聲地對薛曄思道:「像隻老鼠一樣吱吱的逃走,嘖嘖。」

 

… …

 

「薛曄思。」

 

聽到自己的名子後,曄思很是不情願地款款移動,每一步都走的痛苦萬分般,儘管的表情還是一副泰然自若地微笑著。

 

拜託,不要讓她分到苦差阿……嗚嗚,老天,她桐花半仙求你了……

 

「奴婢在。」

 

「薛少使,三皇子府灑掃宮女。」

 

轉了頭環顧其他人吃驚又羨慕不已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個好差事,她心中竊喜,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

 

「是,良使。」

 

「下去吧。」

 

〈第十七章〉

 

季夏的晚風夾帶著十里荷花香,香氣拍人,令人酣醉欲睡。

 

一名著桃粉袍赭紅鑲邊曲裾紅裙的女子碎步而來,其身姿玲瓏媱挑,其容艷麗可人,她略帶少女嬌羞地咬了朱唇,含情脈脈地望著不遠處正在小橋賞荷的藍衣男子。

 

「三皇子…奴婢……」

 

被喚作三皇子的宋洛宸轉身看著面前低顏羞笑的少女,眸底快速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譏誚。

 

「是哪個宮的?嗯?」

嘴角彎起宛如星空中的月牙,宋洛宸像是熟練地用摺扇抬起了少女的下巴,眼神暖如朝陽,耀如星辰,低沉渾厚帶有男性氣息的聲音讓少女心頭流過一陣酥麻感。

 

少女的臉上不覺浮了層腮紅也無法媲美的紅暈,心有如打鼓般砰砰地跳,不敢直視面前燦爛俊逸的男子,她眼睛很是害羞地移向旁處,道:「

奴婢……奴婢是二皇子宮的少使,齊季兒,奴婢欽慕三皇子多時……」

 

「嗯?」

宋洛宸像是察覺到少女緊張的情緒,和煦地笑著看她,沒有一絲不耐地等待下文。

 

「奴婢願……獻身與三皇子,一生服侍三皇子而不悔……」

 

<第十七章>

 

季夏的晚風吹來陣陣荷花香,香氣拍人,令人酣然欲醉。

 

一名著桃粉色赭紅鑲邊曲裾紅裙的少女翩翩而至,乘著碎步而來,其姿窕窕勻稱,其容豔麗可人,那雙含情脈脈的秋水正望著不遠處在蔭有垂柳的橋上欣賞著十里荷色的藍衣男子。

 

腦中閃過完美計畫的美好結局,少女咬著櫻桃般紅潤的小嘴來到男子的身旁,帶著未經人事的嬌羞,低眉輕起朱唇道:「三皇子,奴婢……」

 

被換作三皇子的宋洛宸聽到一聲甜到足以膩死人的低喚後,漾起明澄的笑容轉身看著身邊忸怩作態的少女,眸底快速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譏俏。

 

「是哪個宮的呢?恩?」

俊眸閃耀有如朝曦般和煦溫暖,嘴角有如星辰中的月牙,勾起了誰的春心,男子陡然地向少女靠近,低沉醇厚的嗓音打亂她的思緒,讓少女心頭宛如觸電流過一陣酥麻感。

 

兩人的距離不過幾吋,少女還能夠隱約地感受到男子胸膛傳來的體溫,臉上不自覺地浮了層蘋果般的紅暈,眼神害羞地撇開盯著男子的鞋尖,道:「

回三皇子,奴婢是二皇子宮裡的少使,齊季兒……奴婢……」

 

「季兒?」

對於少女欲語還休、意有所指,宋洛宸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的神色,依然彎著有如明媚春光的笑容,垂下有如黑翼般的睫毛溫柔地看著少女,讓人有種錯覺,彷彿在這繁華滾滾的紅塵之中,他的眼中,唯有卿一人耳,他的目光,只伴在卿的左右。

 

癡迷地沉醉在這甜美的鴆酒中,少女仰起精心妍妝的臉孔,道:「

奴婢願獻賤身予三皇子,終生服侍三皇子而無悔……」

 

宋洛宸面有難色地無奈一笑,回望著柔和月色下出塵不染的芙蓉,道:「

但季兒是皇兄宮里的少使,洛宸怎麼好意思向皇兄搶人呢?」

 

齊季兒聞言眼神滿是著急,心有不甘地呢喃:「三皇子,奴婢……」

 

想起王皓前幾天很是囂張衣錦帶花地出現在她的面前,怎麼也無法忍受王皓比她早爬上最有望成為儲君的三皇子的床,當上了三皇子的妾。她本以為二皇子會被她的美色所惑,多次精心打扮在他必經的路上晃蕩,可惜二皇子長相雖俊美地位也絲毫不弱於身為嫡長子的三皇子,但性格太過冷清難近,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失望之餘,又看到昔日被她恥笑的王皓捷足先登……

 

思及此,齊季兒大膽地伸出玉手撫上宋洛宸的胸襟,另一手靈巧解開繫著細腰的衣帶,眼神嬌媚流轉,主動地將柔嫩的唇瓣覆上男子性感飽滿的嘴唇。

 

男子嘴角換上了令人難以理解的笑,火熱地由女子的唇瓣侵略性地吻至細若凝脂頸肩,感受到熾熱地吻游移在她敏感地帶,身子不自主地熱了起來,女子不受控制地溢出歡愉享受的低喘聲……

 

而六月的荷塘月色,波光柳舞,竟遠不如眼前這旖旎春色……

 

而迷於情欲的女子也竟然始終沒有發覺,男子的手從未還抱過她,男子的眸底也沒有她的存在……

 

<第十八章>

 

薛曄思垮著一張臉,無力地拖著掃把,看著今天小徑上又堆滿的落葉,無語問蒼天,現在她才發現灑掃宮女其實一點也不是個閒差阿,不僅辛苦還一點樂趣也沒有,為什麼當初那些采女們要一副忌妒得眼紅般看著她呢,是否只是藉此安慰她呢……

 

「我說,你可不可以不要每天都在掉葉呢?」

 

誰?誰在跟本公子說話?

 

「我!」

聽見一個慌慌張張有點稚嫩的童音傳進耳中,薛曄思嘴角抽搐擠幾下,天阿,就這點年紀,還自稱是本公子……

 

誰?在哪裡?

 

「就、是、我!」

 

哦~原來是個小半仙,嚇壞本公子了!

 

「我剛才說得你可有聽到?你,別掉一堆葉子給本姑娘受氣!」

 

當曄思咬牙切齒地怒指著一排簇集成蔭的烏心石時,兩個端著芋泥酥餅宮女剛好經過,詫異地看著舉止怪異的她,彼此交換了這裡有瘋子的眼神,便繞過她匆忙而去。

 

「我……不是……」

曄思愣愣地張著嘴吧,有點無奈發現自己看懂她們互看的眼神,隨後並回神過來,再次怒指正捧腹大笑滾來滾去的烏心石屁孩。

 

「你這個可惡的傢伙,害我被以為是瘋子了……」

 

哈哈哈哈哈~本公子就是不提醒你怎麼樣阿,誰叫你要壞本公子的清夢?

 

「矮咦!沒看過像你這種樹,本姑娘今天不把你連根把起、大卸八塊,難以消除我心頭大恨,哼,把你鍬出來看你還怎麼掉葉子!」

 

不要衝動,不要衝動!哇,好多……

 

曄思氣沖沖地捲起袖子,一副凶神惡煞,又是享受地一步步走向嚇得眼淚都要掉下來雙腿發抖,可是口中還念念有詞的烏心石小屁孩時, 她突然就像是小雞一樣從背後被拎起來……

 

有些僵硬地轉了頭,還來不及疑惑為什麼她又被拎了,兩名男子映入她的眼簾,一位是不知為何看起來很是面熟的藍衣男子,另一位是正拎著她一臉冷酷的黃衣男子,後面還跟隨了一大群粉色宮裝少使和深藍色長袍侍衛……

 

我的天阿,上次不提醒我就算了,這次…好阿,我跟你的梁子結、定、了!

 

「奴婢參見……」救命阿,伊系相?

 

藍衣的是三皇子,黃衣的是二皇子!

 

聽見烏心石在耳邊的呼叫,她不留痕跡地行中禮道:「

……三皇子,參見二皇子。」

 

嘿嘿,快感謝我吧!

 

「你閉嘴!」

 

啊…

 

瞥見原本面無表情的宮女和太監們紛紛向她投以同情的眼神,再定睛一看,曄思不自覺地吞了口水,發現眼前的男子眼中滿是怒火,貌似是在欲開口時,剛好被她一斥。

 

眨著含淚的大眼,希望能讓眼前的男子怒氣稍減,可憐兮兮地咬著唇道:「

奴婢有罪,請殿下饒命!」

 

「說吧,你有何罪?」

三皇子搖著摺扇,笑盈盈地向她走了過來,仿若櫻花初綻,雨後初霽。

 

「奴婢的罪即憂國之罪,奴婢不該一心想為上雁的財庫省錢,不該為國家擔憂地廢寢忘食,才脫口出不敬之言,以至於還認為種植這些烏心石只會浪費國庫,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卻不知這貌似無用之樹卻有令人動容的功勞,就是在殿下您必經之處替殿下擋下毒辣的陽光,奴婢愚昧,不知此等天大的功勞,也心羨這烏心石能夠在此為殿下遮蔭……唉,奴婢不能如烏心石為殿下解憂是何等可惜阿……」

說罷,還撫心嗟嘆連連,好像真的恨不得變成烏心石般。

 

「照你這樣說,本皇子反而不該罰你,還應該好好的賞賜你囉?」

二皇子宋涵聽完曄思的長篇大論後,覺得自己浪費了時間,眼神冷冷的放下被他拎了好一段時間的燁思。

 

「回二皇子,這本是奴婢之職,奴婢豈敢要求獎賞!」

 

哇~瞧你這副忠肝義膽的模樣,本公子應該以落葉以示連上天都為之感動了!

 

你敢!

 

本公子有何不敢?

 

有些疑惑看著燁思一副大義凜然的眸中摻雜著幾許怒氣,宋洛宸總是清澈和暖的眼底竟有幾分邪氣一閃而過,燦爛地看著她笑道:「

不!為了體恤這樣憂國憂民的少使,獎勵這種值得效法的風氣,本皇子決定讓少使當本殿下的執傘長使,替本殿遮風避陽,讓少使不再以為身為烏心石為悲!」

 

 

什麼?

 

「還不快謝過三皇子殿下拔擢你一等,愣成根木頭做什麼?」

三皇子身後一位著鵝黃袍天藍鑲邊曲裾藍裙的常侍蹙著眉,大聲斥責著這個不知好歹的長使。

 

「奴婢惶恐,感謝三皇子殿下垂愛!」

 

「今日之職做完之後,就可以先休息了,長使明日再來赴任吧!」

 

「是,殿下。」

兩眼恍神的望著一大行人離去的背影,耳中彷彿聽到了來自記憶裡孟婆婆掐指一算時的笑聲。

 

「小仙可以放心,小仙確是會撐一把牡丹傘。」

「小仙可以放心,小仙確是會撐一把牡丹傘。」

 

  〈第十九章〉

 

  揉揉睡眼惺忪的雙眸,曄思從一片花草中爬起,右手手掌心向上承接了紛紛落下的雪白花瓣,水靈的美眸盡是震驚,怔怔地左顧右盼周圍的景致。

 

  一望無際如夢似幻的桐花林,映著天藍色的日空漫天飛舞的花瓣,鋪著雪白地毯的石階小徑,這是她生活千年的地方。

 

  『不對,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去輪迴了啊…

 

  聽到上方傳來輕蔑的嗤鼻聲,疑惑地抬起頭,發現在樹枝上一名明黃衣男子懶懶地睜開眼,目光清冷帶著不屑地看這樹下的她。

 

  『這是你的夢境。』

 

  我的夢境?

 

  『不對,你是誰?怎麼能出現在我的夢境,而不被我控制!』她是這個夢境的創造著...

 

  曄思擰著眉,看著眼前說不出哪裡怪的男子。

 

  男子百般無聊地扯弄著身旁錦簇的桐花,依舊輕蔑瞥地了她一眼,道:『

  我是淺,不過我叫什麼名字不重要,因為今天過後,我將不記得曾見過你,你也會忘了遇見過我,你只需要記得一件事,我的任務便完成了,還有,這是你的夢境,你當然可以控制我,不過……這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沒有意義嗎?

 

  仰視著男子這樣不屑一顧的表情,這樣拒人千里的語氣,曄思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她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我們是不是認識,為什麼我怎麼覺得你很面熟?』

 

  『又是個沒有任何意義又愚蠢的問題…』

 

  『因為我醒來之後,就會忘記是嗎?…既然如此,告訴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男子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縫,目光如炬注視著曄思許久,才又嗤笑了一聲道:『

  真不是普通的蠢…不過,你說的人應該是上雁二皇子宋涵吧,不錯,我就是宋涵,宋涵是我的轉世……』將手掌中的桐花靠近鼻尖,又道:『

  我靠著一魂存在了二十年了,完成我的職責後,我就會消失,回到宋涵的魂魄裡…對你的記憶也會隨之不見,而你從夢境醒來後,也會什麼都不記得。』

 

  『原來這樣啊…真令人感慨啊…』明明不是陌生人,卻注定是形同陌路。這樣說來,他的消極和她的積極還真的一點意義的沒有啊!

 

  『你很喜歡桐花嗎?』看他一直玩弄著花瓣,明明應該全身發毛,她卻無由地感到開心。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還是她,所以她鼓起勇氣問了,即使知道沒有意義,因為沒有人會記得這個夢境。

 

   淺握著手中的花瓣無奈一笑,沒有搖頭否認也沒有點頭。

         

   真是敗給你了,這裡除了桐花林還有什麼啊,他的一生也是…

 

   『你想問什麼?』

          

   『我在想你肯定也不是普通的凡靈吧,否則怎麼能撐著這一魄,不被轉世的宋涵剩下的魂魄吸引合一,而且還能進入我的夢境,所以……我想你此生結束脫離輪迴後,你是會想起來你曾經見過我的。』

 

   『那又如何?』

 

   『相遇就是緣,到時候我可以贈你一株終年開花的桐花樹!』

 

   聞言,淺又是嗤之一笑。

 

   『你不知道要維持永遠不凋也是很廢修為的嗎?』笑成這樣還真可惡!

 

  『恩。』

       『恩恩恩,就只知道恩恩恩恩!不知道感恩。』

 

  『薛長使,薛長使,快醒醒,殿下等很久了!…』

  『你你…再不醒來我就要賞你一巴掌了!』

 

  這是哪裡傳來的聲音?

 

  還來不及詢問,霎時,夢境裡的幻景有如天崩地裂般開始快速崩塌,原本明朗的天空從角落一點一點被黑暗吞噬,曄思頭昏腦脹地看這四處旋轉的淺,站不腳地問道:『淺,你怎麼回事?怎麼飄來飄去,飄到我眼睛都花了!』

 

  疑惑地蹙起劍眉看著周圍依舊是蟲鳴鳥叫、落英繽紛,而曄思卻有如身處另一個世間般,痛苦地攤倒在地,淺俐落地飛下樹枝,眼神不復以往的輕蔑,嚴肅道:『

  不好了,有人在破壞這個夢境!』

 

  『那你怎麼辦?你不就會消失了?』

 

  努力地想辦法從地上抬起頭,擔憂地看著不遠處的男子,卻震驚的看見對方伸手取出背在後方的箭,然後拉滿弓,箭矢直直地指向她,鬆手,

  直到它精準完美地噗一聲沒入了她的心臟,她都呆呆地趴在原地不動。

 

  『為什麼?』

 

  放下手中的弓,淺淡然一笑,彷彿少女又問了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道:『

  你只要記得……箭矢出,桐花落。』

      

   真是蠢啊…

         

   仰著頭感受到自己在日光下慢慢地變透明,握在手中的弓也砰然墜地,淺緩緩閉上眼,魂魄終隨風而逝,魂兮歸來。

 

        

 

   『長使…啊!長使醒了!殿下!』

 

〈第二十章〉

 

  『箭矢出,桐花落?』

  曄思倏地睜開大眼,好像剛剛作了惡夢般,臉色有些蒼白,一隻手還撫這左胸口大口喘氣。

 

  『薛長使,快起來吧,三皇子已經等候多時了,別碎碎念惹。』

 

  粉色宮裝少使著急地抖動被子,把懷裡長使的衣裙遞給了還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曄思。

 

  『快點,三皇子可是要去見皇上呢!耽擱不得!』

 

  『知道了,快好了!別催別催,欲速則不達……』

  真是的,要是真著急的話,不會坐轎先去嗎?非要等她這個撐傘的……

 

  癟了嘴對著銅鏡將髮簪快速插入髻中,她立馬飛奔出門,留下還唧唧喳喳的宮女,一臉意尤未盡貌。

 

  『欸,動作這麼快呀?』

 

  … …

 

  一名良使不滿地把傘給了匆忙而至的曄思,諷刺道:『

  薛長使,今日可起的真早啊!』

 

  『良使教訓的是!』

 

  自知理虧的曄思也不好意思反駁,只能摸摸鼻子恭敬地接過傘,垂頭快步到宋洛宸旁。

 

  『三皇子殿下,奴婢來遲,請殿下恕罪!』

 

  『薛長使怎麼一天到晚都在恕罪,恩?』低眉淺笑看著眼前很是溫馴乖巧的少女,優雅地抬起閉合的紙扇勾起她的下頜,眸光清澈透亮,而這樣的舉動令在場的宮女們都很是羨慕,也恨不得如薛長使般以後都遲到,享受這般溫柔的懲罰。

 

  『我……』

 

  你不是在趕去見皇上,怎麼還有時間在調戲良家婦女?

 

  雖然在心裡暗自腹誹,但曄思還是眨著水汪汪地淚眼,泫然欲泣,支吾不語,這等樣子任誰看了都會心軟,而不計前嫌。

 

  可惜宮裡本是陰盛陽衰,宮女不計其數,在場的自然不僅不會為她掬一把淚,反覺得她一副狐媚樣,裝模作樣地在勾引她們崇高的三皇子。

 

  『殿下,奴婢知道您還有要緊的事,不敢耽擱殿下,要懲罰奴婢的話,有的絕對是時間,這也絕對不是奴婢膽小怕罰,才這樣說的,這完完全全是出自肺腑之言啊,殿下!』

 

  聞言,宋洛宸放下紙扇,俯首靠近曄思,莞爾地在她耳邊道:『

  重要的事?譬如是殺人滅口,還是弒兄奪父?』

 

      『你說什麼?』

 

      這句話怎麼聽起來有些熟悉?貌似還是從自己口中出來的,難道是……

 

  『你是……那個被我點……』

 

  完了,原來是之前有過節的人,怪不得昨天見到他時還覺得面熟!

 

  隨著那日的記憶愈清晰,曄思的心底也愈來愈發毛,只能嘿嘿露著皓齒尷尬地看著他。

 

  滿意地看著少女重拾記憶驚訝的臉,宋洛宸狡猾一笑,朱唇輕吐:『

  薛長使可還說過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你早就認出我了?』

 

  『應該說我早就知道你要入宮。』

 

  『所以你……?』

 

  『薛長使可莫要怪本殿求賢若渴,不過抬了手指,讓你分到了本宮當了少使……』漾開了燦爛如陽的笑靨,對身旁的蘇選侍道:『好了,時辰也到了,父皇應該已下朝,移轎!』

 

  『是,三皇子殿下!』

 

  什麼?他要乘轎,沒有要步行而去!那幹嘛叫她起床啊!

 

  不過曄思只能在心裡暗自咒罵,一臉哀戚地在太陽下拖著傘,跟這隊伍走在轎轝後面。

 

  有傘不能撐,這是什麼世道啊!痛心啊!痛心!

 

 

<第二十章下>

 

在去皇帝批閱奏摺的承德殿的路上,經過的各個宮殿皆富麗雄偉,巍峨壯觀,屋頂上的黃琉璃瓦和神獸雕飾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尤其承德殿更是金玉交輝,聳立於漢白玉砌成的十米高的臺基上,屋脊上雕刻著向天咆嘯似欲飛而去的兩條顏色炫爛的金龍,此殿集天地之榮華,傲世間之萬物,莫不彰顯著帝王身分的崇高神聖。

 

「嘖嘖……」真是勞民傷財阿!不過…我喜歡!

搖頭晃腦地欣賞著一路上的風景,曄思在心中暗自讚嘆,人間的宮殿竟然可以如此華麗奢豪,即使是仙界怕是也要自嘆弗如甘拜下風吧。

 

「參見三皇子殿下!」

 

「免禮!」

 

一襲藍衣輕悄地落地,宋洛宸優雅地執著竹扇下轎,眼角的餘光瞥到有人怒視著他,不禁莞爾一笑,不需要轉頭,便能猜測道是誰。

 

還在生氣呢!

「你們都在這裡候著吧!」

跟著宮婢們一起行中禮,薛曄思儘管不情願聽從於他的指令,但還是乖乖道了:「是!」

 

承德殿

 

「兒臣,參見父皇。」

宋洛宸不卑不亢地向上雁帝宋遠請了安,眼神直直地迎向坐在殿上目光深沉的宋遠。

 

宋遠一臉似笑非笑,不怒而威,從雕有九條金龍逐南海珠的紫檀木椅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臺階下泰然自若的宋洛宸,道:「

皇兒可是已經知道朕今日喚你來的用意?」

 

「聖意……兒臣何敢妄自揣斷呢?」

 

聞此,雁帝諷刺一笑,雙眸犀利地看著從容應答的宋洛宸道:「

不敢揣測?朕還不知有什麼事是你不敢的!」

 

「兒臣愚鈍,還望父皇明示。」

 

撫摸著殿上正升著裊裊沉香的金爐,手指輕輕一一滑過金爐上所鏤刻的上雁兩字,深思道:「

朕……已有屬意的太子人選!」

 

眸底閃過一絲微光,宋洛宸波瀾不驚地道:「

兒臣在此恭喜父皇……做出了明智的抉擇,也希望此人能夠使上雁更繁盛昌榮。」

 

「皇兒不好奇……是誰?」

 

「回父皇,兒臣……不好奇。」

 

雁帝嘴角勾起一抹笑,目光炯炯地望向台下的藍衣男子,道:「

是嗎?那……父皇也要先恭喜皇兒了,你就是……朕屬意的人選,我上雁的太子!」

 

「太子,不問父皇為什麼嗎?」

 

「因為所有皇子中,兒臣的性格……最像父皇,唯有兒臣,足以勝任太子之位!」

 

兩人的眼神在殿中交峙了許久,有猜測,有窺探,最後,雁帝爽朗一笑,滿意地看著宋洛宸,道:「

太子,那你可知道這次你將會遇到什麼阻礙!」

 

宋洛宸神色自若地迎上雁帝的眼神,有如一切命運接掌握在自己手中般,一字一句皆清晰地看著殿上的帝王道:「

回父皇,二皇子的生母藍皇貴妃,背後所代表藍持將軍和一向和藍家往來密切的南宮家,他們兩家的勢力將會是兒臣成為儲君中最大的絆腳石,不過兒臣已有一解可以避免。」

 

宋涵生母,藍似夫,藍持將軍親妹,封為藍皇貴妃,地位僅次於謝皇后,宋洛宸之母,雖然宋洛宸身為嫡子,然而其實和比他年長的二皇子宋涵得地位卻相差無幾,因此兩者背後的勢力彼此抗衡,各有自己支持的太子人選,即是雁帝遲遲未立太子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不過,比起所謂的祖制,雁帝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哦,太子有何妙計?」

 

「眼前化解這個阻礙的重要一人,即是皇妹,雲兮!」

 

心底閃過一絲激賞和一絲了然,宋遠故作疑惑地捋著髭鬚問:「

太子何故提起一個貌似不相干的長公主呢?」

 

「皇妹不久前不是向父皇求了與藍故的賜婚……而如果藍將軍之子成為駙馬,那麼藍家和兒臣這邊就形成了一道關係了。」

 

「那又如何,藍將軍還是可以支持一方!」

 

「假設藍持不支持兒臣這方,反倒支持其妹藍皇貴妃之子,使皇兄成為太子,卻使兒臣成為二皇子勢力第一個欲剷除的目標的話,藍家唯一的子孫,藍故,由於身為兒臣親妹的夫婿,也會深受池魚之殃,所以比起愚昧地支持一個姪子,危害自己的親身兒子,藍持將軍會明智地選擇支持兒臣!」漾開燦爛如陽的笑,彷彿是在嘲笑藍家進退兩難的命運,又道:「即使……不支持兒臣,藍將軍怕也是不敢輕率的表態。」

 

「那麼……南宮家呢?太子不會又要將哪一個公主嫁走吧,朕可是會心痛的。」

 

「不,兒臣豈敢將父皇的公主又嫁離父皇身邊!至於向來在朝廷上握有相當權力的南宮家,兒臣……則是打算…娶南宮家的女兒為妃,將南宮家以後的生死榮辱、命運和兒臣綁在一起。」

 

<第二十一章>

 

宋洛宸出了承德殿偏殿後,和與一群宮女女官站在門廊外的薛曄思對上了眼,前者眼裡帶著刺眼的笑意,後者則是仿若是偷窺被當事人抓個正著般,慌亂地移了視線,倉皇地低著頭。

 

他怎麼可能知道……她剛剛在用內力偷聽?

原本只是好奇才用她在桃花妖那裡學來的小技偷聽的,殊不知宋洛宸方才竟然向她投以警告的眼神,好像他已發覺她暗地裡在偷聽她和雁帝的談話一樣,薛曄思茫然地思考她哪裡露出破綻,決定以敵不動我不動的方式先應付過去,以免對方其實並無十足的把握,只是懷疑她再偷聽而已,自己反倒露出馬腳,甚至以為自己是二皇子派來的奸細就更糟了。

 

「本殿見今日晴空萬里,夏風怡人,故不坐轎回宮了,決定以步行來欣賞沿途明媚的夏景!你們都退下吧。」

 

聽聞不能繼續陪著三皇子回宮,無法再偷偷地窺視她們仰慕甚久的玉容,宮女們很是為難地接受了要和殿下暫時分離的命令,只差沒有涕泣掩面而去,不過裡面當然還是有例外的人,例如曄思,她更恨不得自己長了翅膀,只要能立馬離開這個面善心惡的三皇子視線範圍。

 

「等等,薛長使要走去哪?長使走了,誰來替本殿遮擋這午時毒辣的陽光?」

 

在眾宮女瞪著大眼咬著手帕,惡毒忌妒的眼光掃射之下,曄思滿臉苦澀地緩下已走了好幾步的雙腳,哀働地癟了嘴後,燦爛地回眸僵笑,道:「

奴婢以為這天氣可人,南風舒暢,這才……」

 

剛剛是誰說今日晴空萬里,夏風怡人,不要坐轎的?結果現在還要麻煩她來幫他撐傘?

 

宋洛宸優雅地呵呵一笑,看著她一邊皺著眉來回移動下頷,一邊執起一把白底牡丹傘朝著他走過來。

 

「薛長使。」

宋洛宸微微地俯著修長的身子,曖昧地低眉輕聲在薛曄思的耳邊低喚,不過這個舉動卻讓曄思感到毛骨悚然,連人帶傘驚嚇地倒退了好幾步。

 

「咦,你幹嘛?」

 

「傘拿高一點,擋到本殿的視線了。」

 

什麼!他竟然拐了個彎,說她把傘拿太低礙著他,來暗諷她的身高!

曄思闔上張大的嘴吧,一臉不滿地向上嘟了嘴,用蝸牛速度緩慢走向宋洛宸,心裡很是得意。

 

老娘就要讓你多曬一點太陽,怎麼樣~~

 

沐浴在陽光下的藍衣男子沒有任何惱怒,似乎還很享受一樣,愜意地欣賞著偏殿外栽種的庭園花卉,完全視薛曄思心裡的小算盤為無睹。

 

看著他一副不痛不癢還神清氣爽的樣子,薛曄思也只能無奈抽搐著嘴角,乖乖地回到宋洛宸身邊。

 

瞥見她皺著一張臉站在一旁,宋洛宸濃密如撲蛾的睫毛蓋住了眼底快速一閃而過的光芒,刷一聲地打開了手中地竹扇,露齒而笑:「

薛長使是否因扭到了腳而來遲呢?」

 

「三皇子殿下眼力過人,奴婢正是扭到了腳才有所遲緩,不過奴婢忠肝義膽,一心想為殿下擋住這狠戾的陽光,仍忍著劇痛萬分艱難地一跛一跛向殿下走來了。」

嚥下口水,曄思臉不紅氣不喘外加一臉忠心耿耿地回應著宋洛宸,雖然知道他其實剛剛並未望著她走來,但還是諂媚地稱讚他觀察力驚人。

 

「哦,是不是方才在承德殿外太過專心聽著本殿和父皇的談話,所以才一不小心扭到的呢?恩?」

 

「我……殿下怕是誤會奴婢了,奴婢怕…偷聽者是另有其人阿。」

 

宋洛宸聞言停下手中搖晃的竹扇,漾起還是那麼和煦溫暖的笑容,抬起胸前少女的下頷,直直地望進她美眸底下的閃躲遮藏,道:「

 

要不是之前查過你……知道你的底細,不然你這時早就被當成皇兄派來的細作,身首異處了呢……」

 

感受到置於下巴的手掌傳來的冰冷溫度,身體竟不自覺的顫抖,她驚惶地睜著大眼,看著眼前可怕的藍衣男子,看著他深不可測的黑眸……

 

他的前世……到底是誰?他的真身究竟為何方神聖,為什麼他已經輪迴轉世後,她還能感覺到一股莫名難受的氣場呢?這不是她所熟悉的……

 

「不過,薛長使莫要驚慌,本殿已知你並非二皇子的人……你可還記得當初在白湖上相遇時,本殿曾問過你願不願為我所用?可惜那時薛長使似乎毫無牽掛,似乎無所欲求的……」

 

「所以呢?」他…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現在呀……本殿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

 

「誰?」

 

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宋洛宸持著竹扇側掩住下半張臉,輕柔地在薛曄思耳旁低語,耳邊一綹髮絲還因他的氣吐而飄動。

 

「藍、故。」

 

<第二十二集>

 

「你……你把他給怎麼了?」

 

宋洛宸放下勾著她下頷的手,冰涼的指尖沿著輪廓滑至可愛飽滿的耳垂,細心地將垂於曄思頰邊的一絲凌亂順勢收至耳後,淺笑道:

「沒什麼……本殿僅是派他駐守和滎紫交接的邊疆地帶罷了,而且也非武職……只是擔任軍師,不過若薛長使此時突然覺得有交易的必要的話……」

 

雖然只是擔任在背後運籌帷幄指揮若定的軍師,聽起來似乎不會有什麼立即的生命危險,然而滎紫為崛起之國,新帝勵精圖治,更有統一四國遠大的報負,所以近年來不斷向物資豐饒的上雁進兵,希望能透過併吞上雁來奠定來時侵略其他國家的基礎,並利用遠交近攻的手段,積極地說服和上雁一向交好、有所聯姻的大晉與之結盟,因此即使是任軍師一職,在戰爭頻繁的邊疆地帶,生命還是有如懸於一線般危險,更何況藍故的身體怎麼能忍受戰地軍旅的食居呢……

 

「好……我答應你。不過三皇子殿下都已成為了太子了,還需要時時防範二皇子,可真是兄弟情深阿,皇家果然是天下眾民的表率。」

 

聽到曄思話語裡的諷刺,宋洛宸依然是無關痛癢,臉上毫無波瀾地笑道:「

不過讓藍軍師調回上雁,眼下最佳的方法就是……成為駙馬爺呢,薛長使可有什麼感覺嗎?」

 

「奴婢身為前藍將軍府齊管家義女,自是喜不自勝,當然是恭喜藍故公子得佳人為妻,太子殿下怕是多慮了!倒不如告訴奴婢要如何完成這樣交易,而不是浪費時間刺探沒有任何意義的事。」

以她現在卑賤的身分,她還能奢求什麼呢?而且……藍故應該很高興能娶得長公主為妻吧!

 

「薛長使似乎躍躍欲試呢……」

 

其實和任命藍故為軍師、再使藍家不得不與他們聯姻,本來就在宋洛宸掃除登上太子之位的阻礙的計畫之內,就算薛曄思不出現,藍故還是會被調回京師,薛曄思的出現是預料之外的驚喜,利用原先早規劃好的路線,讓薛曄思擔憂藍故而為他所用,埋伏在宋涵身邊,以防任何不意的舉動,然而曄思並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更不知道自己根本是做賠本生意。

 

曄思聞言撇頭嗤之一笑,翻了白眼後看著眼前的男子道:「

是誰躍躍欲試殿下心裡很清楚,就不需要奴婢明示了。」

 

「不過殿下該不會天真地認為,二皇子會隨便的接受一個與自己爭取太子之位的您所安插進來的人吧?如果真是殿下如此想,那奴婢真是替太子擔心阿……」

 

「多謝薛長使的掛心……關於此事本殿已有解決的方法……」

 

「是什麼?」

 

「是易容術,而你要易容成的對象想必你已十分的熟稔了……」

 

「是誰?」

 

「齊季兒,而她會易容成薛長使你,薛少使則易容成齊少使……彷彿一切都沒變過。」

 

季兒?她不是二皇子宮裡的人嗎,怎麼會為宋洛宸所用?難道……

 

「想請問太子殿下,又用什麼方法逼迫齊少使替你做事呢?」

 

瑩白如欲的手指輕輕撫過竹扇上鏤飾的寒梅,宋洛宸明澄的眼眸閃過一絲譏誚,挑眉道:「

薛長使怕是誤會了,本殿並沒有逼迫齊少使,她是自願的,若不信你可親自前去求證。」

 

他不但沒有威脅齊季兒,也從未許諾她一個妾位……

 

「至於原因,我想身為多年好友的薛長使應該很快就明瞭了。」

 

<第二十二章>

 

齊季兒將置於小匣子裡的一張面具拿出來,對著銅鏡小心翼翼地覆蓋自己的臉上,然後在額頭、鼻翼、下巴各地方四處按壓,確保面具和自己的臉緊密貼合,於是在鏡子中裡的人兒就變成了薛曄思的臉。

 

眼裡閃著不可思議,她撫上臉頰,看著身旁竟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道:「

曄思,你看,好厲害啊!如此一來,我戴上你的臉之後,肯定沒有人認得出來是我!」

 

「是阿……簡直一模一樣呢……不過季兒…」

 

「嗯?怎麼了?」

 

有些遲疑地伸手將裝有另一張面具的木匣子取了過來,曄思看著身旁有著和她相同的臉的季兒,皺眉道:「

季兒你為什麼要自願幫三皇子做事?難道…你喜歡上他了?」

 

「是阿,三皇子是個溫柔俊逸的人,我要如何不心悅臣服呢?當他告訴我他的計畫時,我就馬上自告奮勇地想幫忙,其實,我真的很開心能替他盡點微薄之力呢……能替三皇子做事,我無怨無悔……」

 

「可是,你是二皇子宮裡的人啊!你這樣子……真的好嗎?」

 

聞言,齊季兒嬌羞地低了頭,眼波流轉,咬著下唇道:「

其實….曄思,我已經是三皇子的人了…」

 

「什麼?你把身子給他了,我的天啊!」

 

「對呀!驚訝什麼,宮裡很多人都是這這麼做的阿!」

 

雙掌懊惱地覆於耳旁,好像聽到什麼可怕的事一樣,至此,薛曄思終於了解宋洛宸話裡的含意還有嘴角若有似無的不屑。

季兒真的不是被逼迫的,而且還因為貪戀宋洛宸的地位權力和容貌,主動獻身給他,並為他願意聽從計畫交換身分,以為她這樣做就能獲得宋洛宸的垂青寵愛。

 

「我來幫你帶上吧。」

 

「恩。」

 

「曄思……」

齊季兒看著蹙起眉頭薛曄思,知道她心中所想,臉上少了以往可愛的笑容,平靜地道:「我知道你可能瞧不起我,認為我很無恥……」

 

「我沒有……」

 

「但是,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我只是希望我的命運能由我自己掌控罷了,甚至是我齊季兒喜歡的人,又或是我所嚮往的榮華富貴,我都要自己去追求,我不是一個只會被動地等待的人,我不屑那些只會哭哭啼啼卻不會自己去爭取的女人,我也是花了很大的勇氣……所以……」

 

將面具謹慎地貼於曄思的臉後,季兒雙手覆在她的手上,雙眸滿是請求之意,道:「所以曄思…你願意幫我嗎?和我一起幫忙三皇子,也認我可以以你的身分正大光明待在他的身邊……可以嗎?」

 

曄思無奈地朝著季兒點了頭,撇頭看向鏡子中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呆了半晌。

反正她也早已答應了這項交易,交換身分沒有她可以選擇的餘地呀……

 

「對了,曄思……噢,不,現在應該叫你季兒……」

 

「怎麼了?曄......思,哎呀,好不習慣呀!」

曄思有些尷尬地吐了舌頭,做了個鬼臉,生氣地剁了腳,逗得季兒哈哈大笑。

 

「除了例如剛剛名子切記要小心以外,我必須大概跟你說我在二皇子宮裡的差事這樣才不會露出馬腳。」

 

「我的工作是灑掃方和院的廊道,你還記得同一屆進來的采女韓流芳嗎?她是二皇子府職樂司司女,平時跟我交好,不過你不需緊張,她不太聰明沒什麼心眼,是不會發現什麼端倪的,……,還有負責盯督我的主子古湘竹,古常侍,你也不需擔心,我平時和她沒什麼交流,所以她也不會發現的,不過……」

 

薛曄思看著季兒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突然覺得頭皮有點發麻,似乎是留下了個爛攤子給她,額頭萬念俱灰地靠在桌上道:「

你說……我應該能承受得住……」

 

「哈哈哈,其實也沒那麼誇張啦,就是你看到二皇子時,記得要露出花癡見到帥哥的眼神。」

 

「你……」

 

「如果季兒你不照做的話,聰明睿智的二皇子肯定會發覺你"變"了啊!這也不能怪我是吧,誰叫他一直不為所動,如果他願意正眼看我一眼,或是納我為妾,我也不需要去向三皇子獻身,然後又把你扯進來是吧?哈哈哈。」

 

哼,誰知道竟然有男人竟然不被滿眼是崇拜自己的美人所打動!

 

雖然齊季兒嘗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天真無邪,看起來只是為了爭取自己的權利耍了一點無害伎倆,但是曄思在望向她美麗的眼底時,卻看到了一股強大黑暗的心機……

 

為什麼她之前都沒有看到呢?好像……自從做了一場怪異的夢後,她越來越能感受到一個人背後所散發出的氣場,也能看到他們所隱藏起來最真實的情緒呢!

 

而根據齊季兒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她的前世似乎是妖。

 

看來她這個人不宜再有什麼交往了!

 

蛻下眼中的猜疑和防備,曄思眨著水汪汪的眼眸,慎重貌地點了頭,很是贊同地道:「是呀!我支持你!」

 

「那……就這麼說定了!記得要有崇拜的眼神喔!」

漾起了滿足調侃的笑容,齊季兒興奮地拉起她的手在房裡轉了好幾圈,在原地跳了好幾下,然而,在她的背後,曄思卻看到了一絲得逞的黑煙一閃而過……

 

〈第二十三章上〉

 

薛曄思看著眼前翹著腳一臉跩樣的五歲小兒,不自覺的放開手中的竹掃把,道:「烏心石小屁孩,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這個桐花半仙果然不是普通的傻,連這個基本常識都不知道……世間的烏心石皆我的棲身之處,我愛去哪就去哪,現在呢,本公子就喜歡待在這兒!還有我可是有名字的,別烏心石烏心石的叫,搞的一副我沒有名字一樣,我叫怙,心古怙……」

 

聞此,薛曄思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彎腰拾起掉落的竹掃把,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就你這個小屁孩知道那個道理麼?我幻化成人形不知道比你早個幾百年阿,真是,還有為什麼陰魂不散的跟著我,我去哪你就要去哪,別搞的一副我是你娘的樣子好不好?該不會是喜歡姊姊吧……」

 

「我哪有,你這個小半仙不要自作多情!誰會喜歡你這個貌似東施的小半仙阿!」

怙面紅耳赤從石頭上跳了下來,好像被發現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一樣,泫然欲泣地拿著糖葫蘆指著曄思。

 

挑眉瞥了小屁孩著急的模樣一眼,曄思望著又落下更多的樹葉嘆息,小聲腹誹著:「貌似你這個屁孩才搞得一副我沒有名字一樣吧,好歹我早先於你成人形,你這麼屁孩應該要有禮貌一些,不要整天小半仙小半仙的叫我!」

 

「你這個桐花小半仙果然是愚蠢至極,烏心石成人形可要及天地之精華數十萬年,哪像你這個花精只要靠著桐樹所給你的修行、還有不知到哪裡來的好運氣,僅只需要自行修行千年就可提早成為人形……照這樣看來我還比你大呢,你這個小半仙還敢叫我小屁孩!」

 

聽完烏心石的話後,薛曄思卻一頭霧水,心底不明所以地發涼,好像自己遺忘了什麼重要的記憶般。

 

「什麼叫做『哪像你這個花精只要靠著桐樹所給你的修行』?你的意思是除了我這個桐花外,還有一個桐樹嗎?」

 

「恩……是…是阿。」

 

「那為什麼我從來沒看過他?照理說,我既然承著他而生,在我成人形前我們應當日夜相見才對……」

 

「恩……這我就不知道了,恩…」

 

平常尖牙利嘴、得理不饒人的怙這時彷彿變成了啞吧般,吱吱嗚嗚地說不出話來,而從他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表情,看得出這件事另有隱情,而不是他刻意編造出來為了反駁她的謊話……

 

了不要讓怙懷疑她對桐樹的存在這件事有所探究,薛曄思刻意裝的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扯開了話題,指著她的臉道:「唉~就說你這個屁孩不懂事吧,只會說一些有的沒的來唬我, ,嘖嘖嘖,剛剛還差點被你騙了,以為還有什麼桐樹…對了,你看看我的臉!

 

「看你的臉看嘛,不是說過你的臉就跟那個東施醜女沒什麼兩樣嗎?」

 

在心裡偷偷地鬆了一口氣,怙眼神閃躲地看著不斷向他的臉靠近、眨著水汪汪大眼的薛曄思,難掩方才的遺留下來緊張。

 ​​​​​

他不能掉以輕心需時時戒備著,眼前的她可是還保有輪迴前的修行,可以隨意地探取他內心的聲音……

 

「什麼罵,我可是換了另一張臉了,你竟然沒有發現!」

「拜託,說你愚笨你還不相信,仙人不同道,我當然不會被你臉上那層假皮給騙了!倒是你,沒是貼了別人的臉幹嘛?每天看到不會自相形穢阿?」

 

「告訴你,我也是不願意戴別人的臉好嗎?我……」

 

「小心,有人來了!」

 

有了被當作瘋子的前車之鑑,薛曄思馬上閉上嘴,趕緊裝作認真打掃的模樣。

 

還好她剛才沒有說出她是來當細作的,不然她這一世想必要提早結束了!

〈第二十三章下〉

 

一名長相可愛有著圓圓的臉蛋的女孩踏著輕快的腳步來到曄思的面前,她就是齊季兒好友韓流芳,為人毫無心機,守口如瓶。

 

「季兒,我有急事要跟你說!」

 

「流芳?怎麼了呀?」

 

韓流芳謹慎地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才擔憂地握住曄思的雙手,擰眉道:「

剛剛二皇子身邊的何仁跟我說,二皇子要單獨見你……季兒,你沒做什麼讓二皇子生氣的事吧,二皇子他可是冷酷無情的人啊,怎麼辦阿!」

 

「流芳你先不要緊張,冷靜下來……」

 

「你想想看罵,二皇子為什麼要找我呢?之前還不是對我不理不睬的,現在終於被我的美色給迷住了吧……」

 

憑著和齊季兒多年的交情,薛曄思不費吹灰之力地模仿齊季兒的說話方式、表情、語氣,宛若她才是真正的齊季兒,而不再是她自己。即使在單純的流芳面前,她也並不打算卸下武裝,她很清楚的知道簡單地扮好一個角色,比不斷在她和季兒之間轉換,還來地容易。

 

不過,她才和季兒交換身分沒多久,二皇子有可能會知道他身邊藏了個細作嗎?如果不是,宋涵現在要見他又會是什麼原因呢?

 

「我知道季兒你很美,可是……二皇子是不近美色的人啊!」

 

「恩……說不定我就是個例外阿!我可是反應靈敏,懂得討人歡心的齊季兒,那些又呆又笨的木頭美人想跟我比可差地遠呢!」

 

「可是…季兒,我曾聽過我娘說過一句話…」

 

「你娘說什麼?」

 

「她說…女人最傻的就是相信自己會是那個例外!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傷…最後落到跟我娘一樣,痴痴地以為我爹會愛上她,到最後被狠狠傷透了心才發現我爹的眼中從來沒有過她……」

 

她永遠記得,那天娘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地重複說道: 我不該開始注意一個眼神不在我身上的人,我不該………

 

「好啦,流芳,不要太擔心我,你說的我會謹記在心,也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麼痛苦的記憶,……不過說不定二皇子只是想跟我說我工作做地很好,將方和院打掃地很乾淨想要獎賞我罷了!根本不需要大驚小怪阿,你說是不是!」

 

費了好大的功夫安慰完流芳,流芳終於半信半疑地離開了,不過這令薛曄思有些無言,因為再怎麼看她都像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一個阿,怎麼她反倒要去拍拍別人,告訴她自己不會發生什麼事?

 

不過宋涵他的消息有這麼靈通嗎,快到她才和季兒交換身分沒多久,他就察覺出宋洛宸的詭計了?那她該要辯解宋涵才會相信他呢,等等……證據就在他的面前阿,只要他將她臉上的面具撕開,她的謊話不就不攻自破了,真是…不知道該哭還該笑啊……

 

「欸,看看你這個嚇得半死的模樣……身為半仙你丟不丟臉阿?阿不就是一個人間的二皇子嗎?拜託,你不知道這世界上前世是皇族的有多少個嗎,每一個都要怕,等你成了仙看到了比你更……」

 

還不等一臉跩樣還抖著腳的烏心石說完,薛曄思馬上從沉思中醒過來,道:「是是是是,我們的烏心石大爺怙大大大大爺最棒了!!!!!讓小小小妖我好崇拜!」

 

「哼,算你還有這點知人之明!!本大爺就屈尊……」

 

「嗚嗚嗚嗚挖屋什麼,你要幫我幹掉他嗎?」

 

烏心石不屑地看著滿臉興奮樣的粉色宮裝女子,嘆了口氣,表示在說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撥撥上面根本沒有一丁點塵屑的肩膀,表示此人之汙濁甚已應以為戒,最後終於說道:「小半仙想得美,只是陪你去而已。」

 

「哼,什麼啊,我不需要你跟我去,你去啊只是幫倒忙!」

說完,薛曄思便來個瀟灑的轉身,決定不要理這個小屁孩。

 

不過烏心石小屁孩可是不會放棄他解救世人的計劃的,他馬上跟了上去,大喊:「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你去!」

 

〈第二十四章〉

 

「咚咚-」紅心紫檀木的門傳來了厚實地聲響,有如薛曄思的心跳般,砰砰、有力地作響。

 

「進來!」

 

薛曄思恭敬行完中禮後,走到於案上正看著兵書的宋涵面前,後者不發一語自顧自地翻弄著書,無視她的存在,弄得曄思如熱鍋上的螞蟻,緊張到不敢呼吸。

 

「敢問……餓皇子點蝦……請問您早奴婢有什麼事嗎?」

馬的!明明就是你找我來的,為什麼又不發一語做著自己的事啊!

 

聽出曄思語氣中的緊張,宋涵終於抬起頭來看著正瞪著大眼滿臉疑惑的曄思,不過就在望向她的那一瞬,眸底卻意外地閃過一絲納悶。

 

為什麼這個眼神那麼熟悉呢?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不對……

 

看著原本準備說話,但又突然陷入沉思的宋涵,薛曄思好像不那麼緊張了,反而有些不耐煩,她忍住翻白眼的慾望,僵笑道:「二皇子要吩咐奴婢什麼呢?」

 

驚覺自己如此失態,竟毫無防備地在旁人面前沉思了半晌,宋涵飛快地藏好自己的情緒,起身繞過白鶴追日桃花心木桌,藉著身高優勢俯視著這個明眸皓齒的美豔女子。

 

「齊少使……莫非嫌本皇子這裡的薪俸不夠好,非要去三皇弟那裏兼個差呢?」

 

不敢置信宋涵消息的精通,但曄思在心跳聲如大鼓般咚咚作響中,還是保有一絲冷靜,大腦飛快地得出一個結論。

 

宋涵應該不知道她其實不是齊季兒,是薛曄思,不然就會劈頭問她假扮齊季兒有何居心才對,他可能只知道齊季兒跟宋洛宸過從甚密罷了!

 

無須緊張!無須緊張!

 

「莫非要給少使加多一些薪俸?還是給少使一個妃嬪的封位呢?」

 

聞此,曄思雖然還是覺得脖子上人頭可能不保,脖子明明沒有東西,卻莫名一涼,但是為了繼續生存下去,她的本能告訴她需要來個理性的思考。

 

來冷靜分析,對!她需要冷靜分析一下。要說服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就是從別人角度看,也就是說服他這樣是他最大的利益,告訴他這樣做才是有利可圖的。剛好宋涵看起來應該是一個講理的人,跟他分析應該是有用的。

 

那怎麼樣才能讓宋涵和她兩者的利益不衝突呢?她最大的利益是繼續活下去,而這時候最好讓這個願望實現的方法就是讓宋涵相信,她繼續活著就是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讓她直接翹辮子。

 

讓一個宋洛宸派來的奸細死了固然一了百了,但是其實讓她繼續活著的利益更是遠大於弊的。

 

而究竟是什麼可以讓他們兩人的利益合而為一呢?

 

有了!雙重間諜阿!

 

薛曄思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興奮,弄得宋涵一頭霧水,怎麼會有人把他剛剛話語中的諷刺聽成是獎賞呢?

 

曄思很是得意自己的聰明才智,喜不自禁,當然不懂的宋涵現在看她的眼神有如看一個白癡一樣。

 

「二皇子你覺得奴婢是三皇子派來監視你的人,對吧?其實你只猜對了一半,」薛曄思快速撕下自己的面具,以免畫面太過出奇不意,嚇到沒有準備的宋涵,雖然對方好像只有稍微皺眉而已,「齊少使如你所知道的,是爬上三皇子的床沒錯,但奴婢並非是齊少使,奴婢是薛常使,是三皇子的執傘常使。」

 

「哦,那常使還是三皇子的人,不是嗎?」

宋涵雖然沒有預期會出現這樣的意外,但看到這雙靈巧的眼睛配上這張臉蛋,之前那股怪異感總算消失,有種說不出口的順暢。

 

曄思被抓了語病,尷尬的騷了頭,道:「

恩…二皇子這樣說也是沒錯拉。」

 

「你不怕你這樣暴露了三皇子的計畫被砍頭嗎?」

 

嗚嗚嗚,她當然怕阿!但看了四周圍似乎都沒有人,她還是裝作自信滿滿的樣子。

 

「奴婢知道這裡是二皇子頗為私密的書房,一定有嚴加控管,三皇子的暗衛勢力就算想明目張膽的偷聽,也無法不驚動到你。」

 

「摁。所以?」

 

「所以奴婢只想說,三皇子就算知道二皇子找奴婢來,但他絕對不知道今天奴婢跟你說了什麼,也不會知道奴婢是不是洩漏了用面具的事,這些他都無從查證,這代表三皇子他也許會繼續告訴奴婢該做什麼,而繼續正確無誤知道三皇子的計畫,這不正對您有利嗎?」

 

曄思講完一大串,吞吞口水又道:「而…奴婢只是底下做事的人,上面的吩咐底下的人該做什麼,底下的人怎麼敢多嘴拒絕呢,就算知道事情敗露了可能性命不保,那又能怎麼樣,唉,上面的人在明爭暗鬥,總是底下的人為砧板上的魚肉,丟掉性命阿!」

 

動之以理,曉之以情,天啊,薛曄思你真的太聰明了!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小說 日照石榴裙
    全站熱搜

    josefina010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